普通话和北京话不能画等号。普通话是规范化的汉民族共同语,而北京话不过是一种方言,只在北京地方使用,为这一地方的人所熟悉、所接受。例如:京剧里的“京白”、曲艺中的相声等就是方言色彩浓厚的北京话。
可是,普通话和北京话又不能完全地、清楚地划分界限。一是因为普通话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,北京话必然包含在北方话之中,而且由于许多条件,使它成为普通话发展、形成中的主力;一是因为普通话并非僵死的东西,它还在不断发展、成长,它还必须从各方言中吸收营养,使自己更为丰富、更有共同性,北京话当然也在吸收之列。
那么,我们现在推广普通话,是不是就可以与北京话不加分别地囫囵看待呢?当然不是!是不是不许再吸收北京话以及其它方言呢?肯定也不是的!语言必须发展。不过,汉语的发展一定要在规范化的基础之上。发展与规范化,应分清什么样的历史时期。现阶段只能努力于汉语规范化的工作,因为我国自建成以来,政治、经济空前地统一,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需要规范化的普通话,汉语正由长时期的“分化”(方言)趋向真正的“整化”。规范化是现阶段的要求,是现阶段的一项政治任务。普通话基本普及了,才能自然地逐渐进入发展阶段。纷乱驳杂的东西不能有好的发展。也可以说,有规范才有发展,规范化就是为了更好地发展。现在正需要尽全力推广这种规范化的汉民族共同语--普通话。规范明确,是非常重要的。
北京话的特点,容易被人注意的--比较显著的,是土词土语;不容易被人注意的是土音。大家常说,普通话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,并不包括它的土音。土音究竟是怎样的?有哪些土音?应该具体地说出来。
土音是北京音系以外的东西。
什么叫北京音系?简单地说,《汉语拼音方案》就写出了北京音系。其中的声母、韵母、声调都是从北京语音的一般常用音节里分析出来的,它们或是北京语音音素,或是音节结构中的重要成分,都是必不可少的。它们与音节的构成都有明确的、固定的规律。这一套声母、韵母、声调、音节,都是普通话不可缺少的,不是可有可无,也不能用其它的来代替。这些内容,基本符合汉语历史发展的规律,和各个方言有较清楚的对应关系。
至于北京土音,当然不是北京音系之外的整个儿另外一套。北京音系是北京语音的基本体系,但在此体系之外还有些特殊的东西,这就是我们这里所认为的土音。
划分两者的界限应着眼于音节。声母、韵母(音素)等都是从音节中分析出来的。第一,最好能有个比较合适的统计数字,普通话音节到底有多少个?这是标准音的范围,要包括带声调的音节。在此以外的,“偶现的(偶然出现,并不固定)、狭隘的(伴随土词、、土语而存在,使用率不高的)”音节就是北京土音了。第二,在标准音基本音节范围之内的,也并非全是标准音。从音节看,并不特殊,可是要不要用这个音节表示这个词语,还值得甄别去取。这类音节都是标准音音节的无规律的特殊变化,而这种变化,对于表情达意并不起更多更好的积极作用,徒然制造纷乱,这样可称为“讹变”的;另有发音“混乱的”,可能是受方音影响。这些音节就是北京土音了。北京土音就是:偶现的、狭隘的、讹变的、混乱的那些音节--包括音节中的某些特殊音素。
现在一些论著、字典中的普通话基本音节数目很不一致,取舍多有不同,大都不合理想,值得研究。这跟分清上述土音界限有关系。
我主张统一规定普通话基本音节若干个(比如400个),带调音节若干个(比如1270个),作为应用、教学的固定范围。这套音节应该不包含拟声(包括语气词)的音节,例如:o(喔)、ě(欸)、ei(欸)、n(嗯)、m(呒)、ng(嗯)、hm(噷)、hng(哼)、以及chua(欻)、diang(当)等,理由是如果列入这类音节,挂一漏万,收之不尽。旧字典列入chua(“欻”的一声),但为何不列入duang(敲打声)、tiu(子弹射击声)……?新字典列入hm(噷)、yo(唷),但为何不列入q(“啐”表轻轻斥责)sh(“嘘”,表在大众场合对某人的行动不满而作声)……?至于吸气音表赞美的“啧啧”,更无法用一般拼音字母描写,所以干脆一个不收(“噷、欸、欻”等汉字也很少有人使用)。文学作品中描写声音可由作者用拼音字母--或加些符号拼写。这套既称为“普通话基本音节”,应该不列入只为某几个罕用古字注音的音节,如:ēng(鞥)、nòu(耨)、rún(犉)等。再有,一些尚未成为普通话的方言词语的方音音节,也不应列入,如:diǎ(嗲)等。 下面列举北京土音的音节(一般的用汉语拼音描写,特殊的用国际音标描写)。
A.偶现的(偶然出现在老北京人口中,同是这个人,有时说,有时不说,音节中包含特殊的音素),例如:
a.舌尖音声母z、c、s或发成齿间音[tθ][tθ‘][θ]。
b.音节开头的u[w]或发成齿唇浊音[Ⅴ]。
c.舌尖闪音[ ]或出现在儿化韵音节中(因北京人善于发儿化韵的卷舌音,舌尖卷动过速,即成[ ]例如:“土豆儿”、“皮儿”、金箍儿棒(孙悟空的武器,由于[ ]音素出现,有人口中甚至误说成“金轱辘棒”)。
B.狭隘的(多是土词、土语,也有的是标准音的变读),例如:
a.基本音节之外的特别音节:
biā 贴,如“~在墙上”。
piǎ “嗓子~了”,演唱嗓子不好听了。
dēnlēn“大肚子~~着”,下垂而颤动。
dèn “把绳子~直”,拉,扯,或写作“ ”。
tēi “~坏了”,太,极,是“忒”tuī的变读。
tèn “~~儿再去吧”,“他老是~着不走”,拖延时间,不忙。
nòu “~饭吃吧”,“弄”nòng的变读。
lüán “手冻拘挛了”,“挛”现审定读luán。
lǖn “抡”lūn的变读。
lǘn “下雨~湿了”,“淋”lín的变读。
lǚn “这张画裱得不好,下边有个大~子”。~子,凸起的长条状痕迹。
chuǎ “~子儿”,儿童游戏,用手抓一些小石块,抛起,翻手,接住,比赛谁接得多。
chuà “我也没有~其外地花钱”。“~外”“~其外”,非分的,本分之外的,或写作“ ”。
ruá “把纸弄~了”,“~了咱们的锐气”,就是变软,“挼”ruó的变读。
cèi “把碗~了”,打碎;“头上~个 儿”,草草一绾。
sēi “~上窟窿”,“塞”sai的变读。
b.音节未超出基本音节范围,但一般无此声调。
béng “甭”,“不用”的合读。
bíng “甭”的又读。
pǎi “排子车”,大型平板车,“排”变上声;“地里排子”,指鼹鼠,是说它体形扁平;“排街都知道了”,满街,整个一条街。
piǎn 自吹,炫耀,或写作“谝”。
mū “mūyu”,无牙老人不能咀嚼,用牙床磨碎食物。
fóu “小偷儿让人~住了”,捉住;“钱让人~了去了”,夺去,窃去。
dē “dēbo”,唠叨,絮语。
dēi “猫~耗子”,“逮”dǎi的变读(或读děi);“正~在头上”,打。
duǐ “~账”,“拿一所房子~了”,抵偿。
tèng tèn的又读,见前a类。
nāo “~了”,“~鸭子”,逃跑;“抓~儿”,婴儿弯曲手指的动作。
nāng “这肉发~”,“~chuài“(或写作“囊膪”),不坚实的肉。
nēng “~~腔儿”,虚弱的体格。
nié “精神发~”,疲惫无神,或写作“ ”。
lá “~了一个口子”,割破;“~子”,瓶子;“哈~子”,口水。
lān “~san”,马虎,不认真,或写作“ ”。
lēng “六~多远”,距离大,“扔”rēng的变读(“扔”是旧时小儿一种游戏,用木棒赛掷远,“一扔”大约为两丈,“六扔”言甚远);“拿棍子~人”打;“~儿”嘲讽外行人,不识窍,不聪明。
liāng “~它一棍子”,打。
liān “两根线~着”,“你跟他打什么~~”。“打~~”,混在一块儿,“连”的变读。
liē “孩子哭~~儿”,不住的哭,哭得连续而无力;“骂~子”,指桑骂槐地漫骂。
lié “领子~~着”,敞开。
lü “~chun”,鞭子等抽打的伤痕,长条形。
gā “gāzhiwo”夹肢窝,腋下;“gālár”旮旯儿,角落;“gābar”,凝结的小硬块。
gǎ 调皮,或写作“嘎”、“ ”。
gà “~摇”,重压而摇动,如“把椅子~~坏了”。
gái “~lou”,贪婪地据为己有,掠夺东西或贪吃,“胡~~些什么”。
góu “小~儿的”,对小儿戏称,“狗”的变读;“鼻子~~着”,“钩”的变读。
gén “逗哏”,有趣可笑。
gèn “~萝卜”,不脆;“这人说话,干~juè zàng”,不柔和;“人~子”,嘲讽态度生硬的人。或写作“艮”。
guán “~me是他写的?”“~me”,推测之词。
hǎ “~人”,呵斥。
hà “~ba腿儿”,腿曲,行路不便。
hěi “~豆”,“黑”的变读。
hēn “~dou人”,怒斥。
hén “~着糖”即“噙”。(或是“含”的变读)
juě “尥~子”,骡马的向后跳踢,或写作“蹶”;“juěwo”,身体瘦小,不发育。
juè “~老头子”,态度生硬,不和气,或写作“倔”。
qiǔ “木头~了”,朽烂,或写作“朽”;“人都~了”,萎缩不生动,不开展;“在一堆儿~着”,蜷伏;“~成烂粥”,大煮,或写作“糗”。
xiǎ “~me子”,牛虻之类。
xiú “送这样的礼物,多~呀!”不大方,不体面。可能是“羞”的变读。
zhuǎng “~山药”,粗大,或写作“奘”。
chǎi “册子”,演唱艺人的脚本;“样册儿”,夹刺绣花样的本子;“豆~儿”,豆子蒸煮过的烂泥(或写作“ ”)
chào “~票”,“让你破~”,“钞”的变读。
chěn 丑,难看,或写作“碜”。
chuǒ “~个儿”,身材,仪表。如说“谈吐是谈吐,~个儿是~个儿”,又有口才,形貌又好。
chuái “老~”,嘲肥胖的人,或写作“膗”。
shuà 挑选,如“把苹果~了一遍。”
shún “样子多~”,寒酸,难看;“~ling”,人的样子顺眼,可看。
shuàng “~棒儿”,孪生;“~居”,“孀” shuāng的变读。
rāo “他先~下去了”,跑。
rōu “~起大风”,捲,刮。
rāng 嚷嚷,“gū~gū~”,蛆虫蠕动之态。
zí “布织得~密”,细密。
zēi “拿眼睛~着我”,盯着,注视。
cěng “俩人说~了”,决裂。
sá “这人嘴不好,满处胡~散”。“~散”,宣扬,散播。“撒”的变读。
sái “~gu”,吞吃。“塞”sāi的变读。
suó “~性”,“索”的变读。
yué “瞎~~”,“胡~~”,乱吃。
ǎn “别人的事,怎么~在他头上了?”“手破了,~上些药末”。或写作“揞”,安放之意。
C.讹变的(由正常的音节变化而成,能寻求其原音节):
讹变中弱化现象比较突出。北京土音轻音节特别多,发音特别轻短,呈现特殊的弱化现象。这些轻音节当然都丢失声调,成为轻声。普通话虽然承认轻声,但不取这些弱化到声、韵的变音。只有少数虚助词,规定采用十分弱化的音节,如:“了”le,“着”zhe,“的”de,“么”me等。
a.韵母弱化,主要元音趋向于变为央元音[],无例外的是以a为主要元音的各韵母,例如:
头发 fa-[f+] 黄瓜 gua-[ku+]
放下 xia-[xie]
买卖 mai-[m+i] 痛快 kuai-[k‘u+i]
眉毛 mao-[m+u] 材料 liao-[li+u]
麻烦 fan-[f+n] 看见 jian-[tci+n]
喜欢 huan-[xu+n] 埋怨 yuan-[y+n]
街坊 fang-[f+g] 姑娘 niang-[ni+g]
饥荒 huang-[xu+g]
另外如:
横竖(“~~他不喜欢”,猜测之词)“竖”shù-shì
高着哪(极高,另如“深~哪”“热~哪”)“着”zhuo-zhe-zhi
豆腐“腐” fu-[f+]
找补“补” bu-[p+]
蘑菇“菇” gu-[ku+](u部分变)
出去“去” qu-qi(u变不圆的i,个别变)
隔肢(搔痒)“肢”zhi-zhe([ ]个别变)
儿子“子” zi-[ts+]
螺蛳“蛳” si-[s+]([ ]全变)
b.声母弱化:
胡涂“涂” tu-du
活泼“泼” po-bo
琵琶“琶” pa-ba
抽屉“屉” ti-dei
(以上“送气”变“不送气”。)
屁股“股” gu-hu(huo)
条帚“帚” zhou-shu
骨殖“殖” zhi-shi
衣裳“裳” chang-shang
钥匙“匙” chi-shi
早晨“晨” chen-shen
(以上塞音、塞擦音变擦音)
c.夹在词语中的轻音节,有时声、韵母含糊不清:
北新桥“新” xin-[y+n]
隆福寺“福” fu-wu
公母俩(夫妻)“公母” gōngmǔ-[kum]
哆里哆嗦“哆里” duoli-duor
d.减音:
苤兰“兰” lan-la
仨(“三个”变“仨”sa,如“我们仨人”,其他“三十、三倍、三年”等不变) sān-sā
大栅栏(北京前门外一条热闹的街)“栅”本读shān(《广韵》“所攀切”shān,又“楚革切”zhà),但北京人都熟于dàshalàr的称呼(若读dàzhàlar,则另是一条街,在北京西单)。shān-sha
俩(“两个”变“俩”liǎ,“咱们俩”)liǎng-liǎ
娘们儿(妇女)“娘”niáng-niá
贱眉浪样(骂人轻佻)“浪”làng-là
(以上丢鼻尾)
提溜“溜”liu-lou
惹乱子(“破鼓乱人捶”比喻弱者受欺,“乱”同此)“乱”luàn-làn
急得慌(“闷得慌”“累得慌”等同此)“慌”huāng-hāng-heng(a变[+])
耳朵“朵”duo-do(或更变为tou)
宽绰“绰”chuo-cho(或更变为chou)
骆驼“驼”tuo-to(或更变为tou)
拾掇“掇”duo-do(或更变dou)
冻着(感冒)“着”zhuo-zho(或更变为zhou)
(以上丢介音,其中韵母uo,轻声,部分变为ou,由丢介音u而形成)
我们(“你们”“他们”等夹在语句中,同此)“们”men-m
怎么(“什么、多么、这么、那么”等夹在语句中,同此)“么”me-m
(以上丢韵母)
e.增音:
这儿(“那儿、哪儿”同此)“儿”er-her
女儿nǚ'er-nǚher (或变为nǚhuor)
(以上增声母)
把水倒净“把”bǎ-bǎi
闭上嘴“闭”bì-bìn
枳棘“棘”ji-jin
八下里(各方面)“下”xià-xiàn
告诉“诉”su-song
(以上增韵尾)
一般儿大(同样大)“般”bān-biān
动撼(动)“撼”han-huan(或更变hun)
凑合“合”he-huo
(以上增介音)
f.替换:
流脓“脓”nóng-néng
耳蚕“蚕”can-cai(或更变sai)
干嘛“干”gàn-gài
埋怨“埋”mán-mái
揽过来(拉扯)“揽”lǎn-lǎi
不兴(制止,不允许)“兴”xīng-xiōng
现吃现做“现” xiàn-xuàn
陷坑“陷”xiàn-xuàn
死乞白赖“赖”lài-liē
削铅笔“削”xiāo-xiū
自个儿zìgèr-jìgěr
我比你大“比”bǐ-pǐ
这么“这”zhè-zèn
耳朵“朵”duo-tou
板凳“凳”dèng-tèng
一堆“堆”duī-zuī(“归里包堆”一齐算,“吓堆乎了”吓瘫,同此,动词“堆”不变)
提溜“提”tī-dī
恐怕“恐”kǒng-pěng
轻易qīngyì-qióngyong
童养(~~媳妇)tóngyǎng-túnyun(更变成“团缘媳妇儿”)
尾巴“尾”wěi-yǐ
言语yányu-yuányi
g个别变调:
通红 tōng-tòng
雪白 xuě-xuè
黢黑 qū-qù
刷白 shuā-shuà
喷香 pēn-pèn
笔直 bǐ-bì
瓦亮 wǎ-wà(“甑光瓦亮”)
熬甜 áo-ào(极甜)
根苦冰凉 gēn-gèn(生活艰苦)
(以上形容词素变去声)
跟前儿 qiánr-qiǎnr
榆钱儿 qiánr-qiǎnr
豁唇儿 chúnr-chǔnr(兔唇病也叫“豁唇子”chǔn)
一会儿 huìr-huǐr
过道儿 dàor-dǎor(门庭间通道)
布衫儿 shānr-shǎnr
细蔑儿 mièr-miěr
直条儿 tiáor-tiǎor(赞美正直无私不沾染的人,如“人家可落个直条儿”;又“细高条儿”指细长身材;国画条幅叫“条扇儿”或“条儿”都变上声)
空膛儿 táng-tǎngr(空腔中间无物)
自个儿 gèr-gěr
垫踹儿 chuàir-chuǎir(替别人承担过失)
隔壁儿 gébìr-jièbǐr
蝴蝶儿 húdiér-hùdiěr-hùtiěr
八模儿 múr-mǔr(可能实现的迹象,如“这事有八模儿了”。)
大估摸儿 mōr-mǒr-mǔr(大略估计)
什件儿 shíjiànr-shìjiǎnr(箱柜上的金属配件,如环、轴等;又鸡鸭的内脏)
一个人儿 rénr-rěnr
(以上由于儿话而变为上声)
浮头儿 fú-fù
拐弯儿 wānr-wànr
洼心儿 wā-wà
杌凳儿 wù-wǔ
没法儿 fǎ-fā
没法子 fǎ-fá
珊瑚子 hú-hǔ
狐嵌 qiàn-qiǎn(手工嵌制的狐裘)
一座坟 zuò-zuǒ
脚手架 jiǎo-jiāo
正经的 (严肃的)jīng-jǐng
真个的(真实的)gè-gé
(以上各种不规则的变调)
D. 混乱的(发音不纯正,或是受方音影响),例如:
a. 鼻化音(元音鼻化):
老北京人鼻化音严重,特别是无文化的老年妇女。例如:“大嫂子,您起来了!”(tā sāu zā ,nin tqilāi lā)
b. 消失了鼻化音;
后鼻音韵尾的韵母,“儿化”后,鼻尾消失,而前面的元音“鼻化”,并担承卷舌动作,但老北京人只变为[ar][+r]而不鼻化,是一种错误的变化。
c. 纷乱的尖音:
一部分女青年(特别是中学生)普通话的声母j、q、x变为z、c、s,读尖音。但与中古音系统的真正尖音(“精”组字)不合。方音现有分尖、团的,大都符合中古音系统的音类(“见”“精”两组不乱),而北京土音则是纷乱的,“见”组字也读尖音;有些人只把x声母读成s,j、q不变,所以叫做“纷乱的尖音”。例如:
下车xià-sià, 回家jiā-ziā, 起来qǐ-cǐ。
d. 方音影响:
有些字受方音影响而误读,但只限于在某些词内,并不一律读错。例如:
琢磨 zhúo-zúo
结束 shù-sù
疏忽 shū-sū
塑料 sù-suò(取声符“朔”shuò,而又按方音读为平舌音)
翅膀儿 chì-cì
只当 zhǐ-zǐ
只要 zhǐ-zí(以上平翘舌问题)
工尺 chǐ-chě(入声读法)
往北 wǎng-wàn(前后鼻音问题,“往西”“往东”等同此。“往来”“前往”等读wǎng)
石竹(一种草花),北京称“石竹子” zhú-zhòu(湖南、湖北方音影响)
复杂 fù-fǔ(另外“恢复”“复习”等词一律读fù)
边防军(“消防队”同此)fáng-fǎng(另外,“国防、防备”等词一律读fáng。这类混乱的变读还有不少,只举此二例代表这一现象。)
由上面的举例来看,可以得到北京土音的一个大概轮廓。由于北京这个地方的特殊情况--祖国首都,五方杂处,人来人往,方言影响;文化日益提高,普通话日益普及,北京语言正在逐渐消磨变化中。老北京人嘴里的土音保留较多,文化水平低的人土音更多。同是北京人,土音的多少已不完全相同了。
字典、词典对于汉语规范化关系很大,有些北京土音过去被收入《国音常用词汇》(1932年,“国语统一筹备委员会”编,由当时的教育部公布,作为读音标准)、《国语词典》(1936年--1946年“中国大辞典编纂处”编,该处属于当时的教育部“国语推行委员会”)、以至解放后缩编的《汉语词典》,如甭“béng,堆zuī,埋怨man yuàn,苤兰piěla,样册子yàngchǎizi”之类。远在五六十年前“国语运动” 之际,标准音和汉语规范化的问题仅仅开始被人注意,并不十分明确。国语、国音分前期、后期(可从1932年划分),后期才认识到要“以现代的北平(北京)音为标准”(《国音常用词汇》说明)。前期的读音依据1913年“读音统一会”各省代表八十余人“投票表决”而产生的非南非北的“人造国音”(分尖、团,有入声,声母有万[v]兀[ ]广[ ],还有一些北京音没有的音节,是北京音系所没有的)。那时的国语家们也说“惟因那时是取决于多数,对于现代的北平(北京)活音不免忽略,故所注之音稍有庞杂之处”。前期的国音不必提了,后期的国音,依“现代的北京音系”。但是看看那时对“国音与北平音之异同”的看法:“凡口语中习惯用的词类及其声调,全依北平音,因为国语必用北平的活语做标准,才能说得活泼自然……凡较为高深的词类、或出于旧籍、或属于专门,北平的读音往往有彼此自相歧异的;又有一部分与其他官话区域之读音不相合的……自当斟酌取舍,参校方俗,……庶易通行于全国。”(《国音常用词汇》说明)。由此看出当时对标准音的认识,虽比以前提高,但一面“全依活语”(正是当时国语家所谓的“漂亮的北平话”,自然包括了土音,于是一个“法”字,就分四个读法:(1)fā,用于“没法儿”,(2)fá,用于“法子”,(3)fǎ,用于“方法、法律”,(4)fà,用于“法国”),一面又“斟酌……方俗”,考虑到官话区读法,又似非北京音系了,表现出含胡莫定的态度。
可是那时的词典、字典却一直影响着今天的词典、字典以至审音工作。
1957年--1962年普通话审音委员会发表的《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(初稿)》对于北京土音,有一部分采取的严肃的态度,决定不取,如“只当”不取zǐdàng,“蝴蝶”不取hùtiěr,“拘挛”不取jūlüanr,“僻静”不取bèijìng,“黑豆”不取hěidòu,“索性”不取suóxing,这都是很好的。但也有一些北京土音在审音中肯定了,算做普通话标准音,如“忒”tuī,“咱”zá,“骨殖”gǔshi,“寻思”xínsi(“寻”在中古音虽属“开口、三等”,但那是另外问题,现代语xún非常有势力,方音多为撮口,北京土音与古音偶合,正不必为个别土词而增加多音)。其余一般字典、词典基本根据《审音表》,这都是值得再作考虑的。
普通话标准音有必要淘汰芜杂,把过去掺入“国音”的北京土音,有分析地清除出去,不必再陈陈相因了。今日推广普通话,正需要考虑全国人民学习、接受的方便,应该去粗取精,化难为易,这是广大群众学习普通话的共同愿望。审定读音,还要考虑到“行得通,推得广”,对于“偶现、狭隘、讹变、混乱”的一些北京土音,应该勇于割舍。何况现在推广普通话,毕竟多靠书面、汉字。北京土音常伴随土词,每每有音无字,勉强应用,势必要制造新字或起用古字,寻求代用,如:“奘”zhuǎng、“ ”chuà、“ ”gǎ、“膗”chuái之类,徒然使汉字字数增多,而对语言的规范化并无好处。普通话基本上是文学语言,应能用现行汉字作书面的表达。从这一角度考虑,也以不多取北京土词、土音为宜。(徐世荣)